收取卷纸的那一刹那,他和盛烨霖对上了视线。
盛烨霖依旧如同上一世,一袭黄袍在身,君王权势下的男人冰冷无情,每一个眼神扫视如同刀刃,不动声色地行使着生杀大权;嘴角又偏生勾起笑着,像在玩味着,在心里随意拿捏在场所有人的未来命运。
只这一眼,容诉云狠狠的攥住了拳头,宽大的衣袖遮住了他微微发颤的手。
此刻他牙关紧咬,目色通红一片。
他本以为自己能撑过这一日,不想看到盛烨霖还是难掩上一世得知真相的惊讶和震惊,当今盛烨霖年龄正直而立,就以雷霆手段迅速拔除朝堂上的眼中钉。
每位君王都会不喜手中权势旁落,更不喜朝中有绝然的朝臣存在,而他们容氏一族历经几朝,他的父亲更是三朝元老,桃李遍布天下,大盛何人不知容氏风雅。
可就这样,被眼前帝王夺取性命。
盛烨霖杀人诛心,想要打压父亲,却借六部之口暗压父亲年迈体弱,还当早日辞官回乡。不仅如此,父亲还亲眼目睹手中桃李被尽数打压,做不得京中朝官的学生就下放偏远之地,这是盛烨霖惯用的手段。
父亲归家悲愤,终究吐血抑郁而终。
大哥同样如此,为避文臣权势,大哥自小习武,好不容易入了军营,正当是武将保卫山河血战江城的好时候,却被盛烨霖几番设计,最终死在属国。
而他……就更不必说了,他的存在不过是君王拿捏朝堂的一颗棋子。朝堂未稳,他便是朝中新贵和旧臣齐齐攻讦的对象,朝堂稳定,他就是随时可除的眼中钉。可他不信命,以自己的手段坐上了丞相的高位。
可后来才知,这个位置自己是做不久的。
盛烨霖不会允许朝中有任何伪违背忤逆他的人存在。
之前是,这一世,亦如是。
所有试卷请点完毕,金銮殿大开,容诉云拖着步子缓然退下。
他该寻别的出路。
比如换个不受旱灾水灾影响的地方,多种些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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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诉云同一众考生从皇宫中出来,外面等候的车马泱泱,容枕山在里面并不出众,但他的脸色却是最吓人的。容枕山原本就是军营的武将,威猛雄壮,如同一座小山。
眼下这座山却有崩塌迹象。
尤其他听着这些碎嘴子在那絮叨他的小宝。
“‘天上麒麟子,人间状元郎’,也不知今年这状元郎是何样人士,我瞧着民间商贾早就跃跃欲试,就等放榜时日来个榜下捉婿。”
“管他状元郎是谁,总归短命鬼不会。”
“说的也是,你说这好不容易中了状元了,没做几年官身子就不行了……”
容枕山的筋脉飞速的跳动着,若不是他已经看到容诉云虚疲的扶着门出来,他定要这些人好看。
当下顾不上这群人,容枕山迈步向前,脚步如飞。等看清容诉云嘴角一缕鲜红,以及雪白衣袖上的点点血迹,他的眉头立刻高高皱起,整个人如同阴云笼罩,风雨欲来。
揽着容诉云的肩膀,让他靠着自己,哥忍着粗气:“先回去。”
哪怕再生气,容枕山都不会在外面给容诉云丢面子,尤其他不想容诉云听到外面这群人的胡言乱语。
只会脏了宝儿的耳朵。
容诉云的确有些累,但还没夸张到一步都走不了的地步,但看周围人兴奋且昂然的神色,容诉云眉梢微挑,了然于心。
心里某道声音愤懑又不平:“宝儿,别听他们这么说!他们就是嫉妒你,他们连殿试都进不了呢,就知道在这里嘎嘎嘎!”
容诉云没搭理他,自从被这厮看到自己吐了血,心里的声音就翻江倒海,时刻不能停歇。
实在太吵了些。
上了马车,又被容枕山倒了杯水。
容诉云缓慢地眨了眨眼,敛容轻缓笑着:“辛苦大哥今日在外面听了一整日的闲话了。”
容枕山沉重地叹了口气,使劲揉了揉他的头:“你竟还有心思玩笑,我看你都咳血了,回去就让姜大夫给你把把脉!你若再不顾着这身子,又要天天熬着苦药吃。”
容诉云捧着杯盏轻轻抿了一小口温水,闻言笑笑。
他已经怕喝药了,上辈子他喝药就和用食一样。
但显然心里那个“鬼”并不是。
“啊,又要喝药啊,还是别了吧……”
“我不是讨厌喝药,只是……只是能吃甜,谁会吃苦啊……”
“而且这里的中药也太苦了,怎么没有感冒灵啊……至少感冒灵冲泡好还甜丝丝的……”
容诉云端着杯盏的手一顿。
何为感冒灵?世上还有不苦的药吗?
容枕山听不到这声音,容枕山纠结了许久,仔细打探自家胞弟的神色,见他并无大碍,这才清清嗓子轻声问询:“今日策论……如何?”
容诉云放下杯子,知晓大哥在意这个,他直言道:“策论之题为「行赏忠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