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璃想起了裴尚轩,想起自己等待的候鸟,在半夜把脸埋进枕头无声流泪。
裴尚轩结婚之前找黎璃去酒吧喝酒,她用点唱机点了《我和春天有个约会》这首歌。一年年过去,飞走的候鸟并没有如期归来,而她痴痴的等候却到了尽头。
“你有没有想过,我可能喜欢你?”黎璃笑着问,她的五官仍然平凡,但精心打理过的头发和自然的淡妆弥补了不足,她比长久岁月中任何时刻都要美丽。
裴尚轩要了一杯tei,他看着无色透明的酒液,挑起嘴角邪魅地笑笑,“黎璃,你还记得我们很久以前打过赌吗?”
黎璃默然不语,她从来没有忘记自己欠着他一个赌注没有兑现。一九九〇年意大利世界杯,她喜欢的阿根廷输了决赛,“风之子”卡尼吉亚黯然神伤的表情令她刻骨铭心。
“其实你应该支持德国,你始终是个理性的人。”他的眼神里有一丝苍凉嘲讽,“你怎么可能喜欢一无是处的我?”
她几乎脱口而出——“谁说我不会喜欢?”但是,终究将叹息融入艳红如宝石的酒液中。的确,她是一个冷静理智的女人。她爱了他十几年,却连告白都只用“可能”这两个字。
黎璃偶尔假设自己若是有勇气对他说一句“喜欢”,也许theproiseforreturnwilletrue——奈何生活不允许假设存在,尤其是他就要结婚了,他们身后已经无路可退。
在一九九二年五月一日劳动节之前,黎璃拿到了自己的眼镜——新度数的镜片,旧的镜架。
黎璃替韩以晨最后一次补习功课是在教室里,值日生扫完地后把钥匙留下,叮嘱她们记得走时锁门。裴尚轩在楼下操场打篮球,等着补习结束送韩以晨回家。
“你的第一志愿是虹口中学,只要发挥正常应该没问题。”黎璃做过虹口中学的直升试卷,比起复旦附中那一级别的市重点,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她参加过复旦附中提前进行的招生考,那个题目才叫真正的恐怖。
黎璃的第一志愿是复兴中学,一方面离家比较近,另一方面她觉得同样是市重点,相比复旦附中,复兴就少了些咄咄逼人的架势。
韩以晨整理了书包,看了看黎璃欲又止。她察觉到异样,放下试卷抬头看着漂亮的女孩。
“你是因为裴尚轩才这样帮我,对不对?”韩以晨笑颜如花,和平时没什么区别。黎璃觉得她话里有话,一声不吭地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说实话,我很不想欠你人情。”马上就要毕业了,韩以晨觉得没必要再假装友善,两个月前裴尚轩在眼镜店对黎璃的关怀备至让她感觉既不舒服又有点不安,心里一直琢磨着有机会要和黎璃摊牌宣示所有权。
黎璃平静地瞥了她一眼,颇为讽刺地笑笑,“那么,然后呢?”她神色自若,脑海里浮起了“飞鸟尽,良弓藏”这句成语。宋太祖那招“杯酒释兵权”算得上文质彬彬了,朱元璋可是直接来了个“火烧功臣楼”。她脑子里想着些有的没的,到后来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韩以晨是个聪明人,不像裴尚轩那样反应迟钝,自然听出黎璃笑声中的嘲弄。她面色不变,“我不管你对尚轩是什么意思,他是我的男朋友,我不会让给你。”
被韩以晨看出了心思,黎璃心头一惊,难道自己对裴尚轩的喜欢已经这样明显了?她警戒地打量美丽的少女,飞快地作着推测,判断韩以晨了解多少内幕。“你想让,我就一定会接收?”黎璃咬咬牙下注,赌韩以晨是在欲擒故纵。
韩以晨并没有确切证据肯定黎璃喜欢裴尚轩,比如说发现情书或者听到告白什么的,她仅仅是放出诱饵等着鱼儿自动上钩,若对方果真有这个心思,难免会心虚。黎璃的反问出乎她意料之外,韩以晨预先准备了两套答词分别针对她的肯定或否定,此刻都派不上用场,让她一时间哑口无。
黎璃不想再与她多做纠缠,整理了书包打算回家。韩以晨再度开口,“李老师找你问过话,是吗?”她和裴尚轩的交往纸包不住火,断断续续地传到了李凤竹耳朵里——早恋在一九九二年的中学校园属于非同小可的严肃事件,班主任分别找他们谈过话。
这对少年恋人也不是傻瓜,理直气壮地否认之余还把黎璃扯了进来——声称他们三个人都是好朋友。
李凤竹将信将疑,这个问题后来渐渐没了声息不了了之。裴尚轩询问过黎璃,她一直没对他们透露班主任究竟有没有找过自己对质。
“很重要吗?”黎璃问道。韩以晨坐在她对面,美丽的脸近在咫尺。她突然有一种冲动,想把这张脸打碎揉烂让人再也认不出来。黎璃的手摆在桌下,暗暗握紧了拳头,指甲狠力嵌着掌心,她下意识咬住嘴唇,做出了裴尚轩形容过的“自虐”行为。
“我只想知道,李老师后来不再追究是不是因为你替